憨包包

希望可以一直陪着伞伞

【安咎】等你的伞(14)


大门通电的警报声在耳边如同催命一样响起。 

谢必安倒是已经习惯了,缓缓睁眼,看见范无咎被自己的闹钟铃声吓得一整个从床上弹起,手忙脚乱往床边桌子翻了一遍,终于找到手机,狠狠地按下关掉闹钟的按钮,又狠狠地倒回床上。 

谢必安优雅地伸了个懒腰,前一秒还是人畜无害的小白狐,下一秒就化作人形,趴在范无咎身上,笑眯眯看着睡眼惺忪、还挂着眼屎的范无咎。 

“无咎早安~” 

“下去,重死了。” 

范无咎嫌弃地推开谢必安凑近的脸。 

谢必安顺从地起来,顺便拉着范无咎的手,想把他一块儿拉起。 

“那你也快起来,再不起来就迟到了哦。” 

可是范无咎挣扎着把手抽回去,然后又把自己卷缩进被窝里。 

“五分钟...” 

鼓起的被窝传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。 

——怎么这么大个人还赖床呢... 

他拍拍那轻微起伏着的被团。 

“好,再给你五分钟。” 

听到微弱的一声“嗯”后,谢必安不禁无奈地笑了笑。 

他静静坐在床边,看向范无咎房间的小窗,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透进屋内,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。 

谢必安坐在那里看了好久,仿佛时间完全止住,直到窗外的光逐渐减弱,屋内也逐渐变得阴暗和寒冷,谢必安忍不住打了个颤,才终于回过神来。 

雨滴用力撞击玻璃窗面,谢必安皱起眉头,走到窗户旁,外面的景色被蒙上一片黑,偶然出现划破黑雾的闪电,强光刺眼得让谢必安下意识后退。 

他猛然转过头,看向刚才自己坐着的地方,床上是空荡荡的。 

“无咎?” 

没有回应。 

谢必安疯狂地翻找着棉被,把床单也扯下来,甚至想把整张床反转,可是刚才还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失去踪影,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。 

谢必安只好离开被他翻得一塌糊涂的单人床,开始在房间内彷徨地踱步,可是他定睛一看,发现他根本不再身处范无咎的房间,本来的桌子、电竞椅、衣橱等家具,跟其主人一起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只有一片瘆人的苍白,以及一块紧闭着的纯白色帘子,随着完全敞开的窗户卷进来的阴风轻轻飘荡。 

谢必安颤抖地伸手,缓缓掀开帘子。 

范无咎就躺在帘子后,喉咙插着一把小刀,乌黑的液体源源不绝地从那个血肉模糊的口子流出。 

可是范无咎还睁着眼,直瞪谢必安,他张开嘴,伴随着鲜血吐出一句话。 

“这样你就没事了,对吧。” 

刺眼得足以让人失明的闪光,让谢必安终于看清自己的影子。 

——怪物的影子。 

震耳欲聋的雷声盖过了谢必安的尖叫。 

然后,谢必安什么都看不见了,什么都听不见了,一切感官都离他而去。 

这一次,他再也没有从噩梦中醒来,赤色的狐狸也没有再来找他。 

也许那个人说的对,他早就该放手了,硬要抓住的后果,便是如此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“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了。” 

“明明看上去才二十出头,身体的耗损程度却比年过一百的老年人还严重,多个器官在短时间内迅速衰竭,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。” 

有人在他附近窃窃私语,谢必安想看看是谁,可是眼皮就像被黏住了,任他如何使劲也无法睁眼,不仅如此,全身也完全使不出力气,也没有任何知觉。 

“我们完全找不到他的亲属,连身份证明文件都没有,医院也没有关于他的记录,就像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。” 

又是另一把声音,从上方传来的,谢必安尝试判断,自己此刻应该是以躺着的姿势,被几个人围着,根据他们说话内容,很大可能就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。 

“这个谜一样的人,会做出什么事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。你们说...隔壁的小范该不会真的是被他——” 

听到某个名字,谢必安忽然开始拼命挣扎,手脚动不了,便竭力挤着喉咙发出“呜呜”的怪声。 

围在他床边的医护人员见状,也瞬间闭上嘴。 

“先生?您醒来了吗?您现在感觉如何?” 

——我为什么还没死。 

谢必安下意识地想回答,可是被烫伤似的喉咙不允许他这样做,他只能艰难地发出“嗯”的一个音节。 

提问的人,大概是个医生,也意识到他的情况。 

“如果很勉强的话,先别说话,以免又伤到喉咙。” 

谢必安顺从地点点头。 

“您能尝试睁眼吗?” 

谢必安用力抽动眼皮,感觉到有人帮他推了一把,但就没有然后了。 

“能看见吗?” 

漆黑一片。 

谢必安轻轻摇头。 

“您...您冷静点听我说。” 

谢必安点头,冷静极了。 

“...您可能是失明了,至于是短暂还是永久的,要稍后帮您检查一下。” 

意料之内,谢必安又点头,没有再给多余的反应。 

——没所谓。想要见的人,都已经不在了。 

“没事的,有可能只是昏迷太久,视力一时之间还没恢复好,不用太灰心。” 

谢必安尝试牵起嘴角,心想,你看我像灰心吗。 

医生见谢必安这副看淡生死的模样,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。 

“那您先继续好好休息,我待会帮您检查眼睛的情况。” 

谢必安瞬间放松下来,心想终于可以一个人静静,可是医生还没走出病房,就有另一个护士带着一个不是医护人员的男子走进来。 

“这位是...?” 

“这位先生自称是病人的家属,我看他好像是在医院迷路了,一直在走廊来回游荡。” 

——家属? 

谢必安听的一头冒水,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做出任何反应,只能听着一连串的脚步声缓缓往他的方向走来,在他床边停下。 

“小白。” 

然后,一把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谢必安耳边响起,他还一度以为这人不会再跟他说话了。 

“师——?!” 

“嘘。” 

对方随即打断了谢必安呼之欲出的称呼,又用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说了句—— 

“叫爸爸。” 

谢必安瞬间满头黑线,但想到医生可能还看着,只好认命地咬着牙,用口型无声喊了一声。 

“...爸。” 

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。这样说也没错吧。 

谢必安尝试如此说服自己。 

“噢!我的乖儿子,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?” 

得到谢必安的配合后,男子更是夸张地跪坐在地,一头栽进谢必安的被子,开始发出厉鬼般的嚎哭。 

“先生请冷静一点,您的儿子还没完全康复,请不要惊动他。” 

护士尝试把他拉起来,结果男子一下子以惊人的力气挣脱掉,抱着头仰天长啸。 

“不!我儿子明明这么乖、这么听话,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他?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?” 

——师父...演太过了。 

虽然谢必安看不见,但根据他和这人的多年相处经验,已经大概预想到他此刻是怎样的模样。 

“医生,请问可以让我和我儿子单独待一会吗?我有些事情想跟他说。” 

男子一边说,一边抽鼻子,演得投入极了。 

医生点头准许,还一脸同情地看向伏在床上痛哭流泪的“老父亲”,轻叹一声摇摇头,然后便带着几个护士离开病房。 

门被关上的瞬间,男子随即恢复原本的模样,赤色长发散落及腰,火焰般的大尾巴轻轻摆动,他眯起那双狐狸的眼睛,看着谢必安任人宰割的模样笑了。 

“没想到啊,又见面了。” 

狐仙顿了顿,见谢必安完全愣住,才及时想起,“噢,你见不到我。” 

“师父,我...” 

谢必安张了张嘴,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。 

“...我还以为、咳、您生我气了。” 

狐仙闻言,不禁笑出声来。 

“说什么傻话,我又不是你们人类,总是被这些无谓的情感控制住。” 

——人类? 

狐仙这样一说,谢必安才想起来。 

“师父,我现在是...?” 

“放心,你还是人类。” 

狐仙拍了拍谢必安的肩膀,看着对方依旧清澈的眸子,温柔地笑了。 

“还有,不用再叫我师父了。” 

“那要叫什么?” 

“叫爸爸。” 

结果那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然后直接无视。 

“不对,我没有变成狐仙吗?那我怎么可能还活着?” 

“你被人类救活了。你该庆幸自己能撑到这个医学科技进步的时代。” 

狐仙说着,忽然摆出一副复杂的表情。毕竟连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,竟被他一向轻视的人类做到了。 

——可是无咎做傻事的目的,是让我成为真正的狐仙。 

——但我现在还是人类... 

谢必安猛然瞪大根本看不到东西的双眼,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。 

“师父,无咎呢?无咎在哪?” 

狐仙早就料到谢必安会问这个,但却还没有想好怎样回答。 

“嗯...哼?” 

他含糊不清地尝试蒙混过去,结果谢必安就更咬住不放了。 

“什么意思?无咎还...还活着吗?” 

狐仙这次干脆沉默了,谢必安大概猜到答案,也没有再问,整个人再次瘫软下去,默默沾湿了眼眶。 

——这样一来,范无咎死了,自己没有变成狐仙。 

谢必安想起范无咎站在舞台上高举奖杯的身影。他就坐在观众席,看着远处舞台灯光聚焦下的少年,真的在发光。 

——本来才刚开始发光发亮的人生,就这样毁于一旦,该死的人却活了下来。 

“师父...能帮徒儿最后一个忙吗?” 

“你说。” 

“杀了我。” 

狐仙闻言小声叹气,帮谢必安擦去泪水,又揉了揉他的发顶,没摸到那双狐狸耳朵还是有点不习惯。 

“你别这样说,我相信范无咎这样做,也只是想你活下来。” 

“又是这样...每次...每次都是这样!” 

谢必安忽然用力咆哮道,一时之间把狐仙吓得顿住。 

“每次都是这样、自作主张的去做傻事!我只是想他好好活着!为什么这么难啊?为什么我到最后还是——” 

“别吼了,伤嗓子。” 

狐仙听不下去,直接用手掩住谢必安的嘴,果不其然摸到一摊血沫。 

为什么? 

其实连狐仙也不知道。 

一千多年来,他一直看着这两人,看着范无咎一次又一次、为了想保护谢必安而牺牲自己的性命,也看着谢必安一次又一次、抱着范无咎的尸体崩溃痛哭,责怪自己的无能。 

其实狐仙大概想到原因,只是他还不太懂人类的感情。 

——是因为两个人都过分地深爱着对方。 

他默默地帮谢必安擦掉嘴角的血迹,泪水却同时从没有聚焦的双眼源源不绝涌出。 

“小白,休息一会吧,你应该也累了。”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谢必安终究是抵不过疲惫,又再次陷入昏睡。 

狐仙帮谢必安盖好被子,便起来,隐藏了自己,走进隔壁的另一个病房。 

虽然跟谢必安的房间一样充满刺鼻的消毒药水气味,但这里还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花香。 

病床上躺着一个黑发少年,本来就单薄的身躯,被各种医疗机器团团围住后,就显得更瘦弱了。 

床头、床边的小桌都放满了一束束的花朵,承载着不同的人对少年的祝福。 

狐仙缓缓走到床边,坐在椅子上,静静看着少年的脸。 

若不是心电监护仪还在运作,单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真的看不出一丝生存的迹象。 

——生不如死,那不如直接先瞒着谢必安。 

狐仙在他们出事的那天,一直都在。 

他看到范无咎的队友几乎是破门而入,一些人慌忙去找医生求救,一些人愤恨地指着谢必安,说,“你这个杀人犯”。 

谢必安继而也昏倒过去,本已冒出的狐狸耳朵也瞬间消失不见,倒卧在范无咎身旁。 

后来两人各自被抬进手术室,似乎两边情况也很棘手,狐仙都忘了自己等了多久,终于是谢必安先被推出来了。 

至于范无咎,他听到的是,“成功救活了,但可能再也醒不来”。 

“代小白给你的。” 

狐仙凭空变出一朵百合,放在沉睡少年的枕边。 

“给我争气点。” 

心电监测器传来微弱但有规律的机械音,是少年的回应。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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