憨包包

希望可以一直陪着伞伞

【安咎】等你的伞(16)

 

又是让人讨厌的雨天。

 

不过没关系。这次,伞在范无咎的手里。

 

他撑起了伞,听见雨滴重重地打在伞面,传来刺耳的杂音。

 

——烦死了。

 

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靠,总是在他旁边的那人不在。

 

范无咎撇了撇嘴,继续往前走。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老实说他连自己身处哪里都不知道。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,伴随着他的是雨的声音,以及一片不见底的黑暗。

 

忽然,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上方响起。

 

范无咎疑惑地抬头,眼前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,他看到自己头顶上的一座古桥,一些不认识的人群站在桥上向他喊话,表情看起来着急极了,可是范无咎却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,只觉得吵闹。

 

直到他不经意地低头一看,才发现胸口以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泡在汹涌的河水之中,水位急速上升,盖过口、鼻,很快把他整个人淹没。

 

范无咎没有挣扎,闭上双眼。

 

——这样,他就能继续好好地活着了。

 

可是窒息感迟迟不来,他只好再次睁开双眼,却发现自己不再身处洪水之中。

 

他骑着战马,身披战袍,手握长剑,身后的是成千上万的军兵。

 

只是,大雨依旧下个不停。

 

范无咎又迷茫了,开始左右顾盼,发现某个让人安心的身影就在他旁边。

 

寒光一闪。

 

范无咎几乎没有思考,直接从马匹身上跃起,扑向身旁的人。

 

沾了毒的暗箭穿胸而过。

 

接着,两个人同时滚落到沙地上。

 

恍惚中,范无咎好像听到自己身上的人在喊他的名字。

 

那人紧紧抱着他,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帮范无咎挡雨。

 

“对不起、对不起...”

 

他在道歉,在责怪自己的无能。

 

打在脸上的冰冷雨滴好像混进了温度。

 

范无咎吃力地伸手,可是接触到对方的瞬间,一切再次化作虚无,就连胸口的锐痛也随即一扫而空。

 

范无咎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,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完好无缺的坐在黄色花海之中。

 

“这年的花开得真好看。”

 

这时,有人在他身后帮他披上外衣,走到他旁边坐下。

 

范无咎怔怔转头,看见那张刚才还哭得唏哩哇啦的脸,现在平静地对他微笑。

 

范无咎刚想开口回应,出来的却是止不住的咳嗽,于是对方的笑容瞬间收起。

 

“我们今天就先回屋内吧,你也差不多该吃药了。”

 

对方皱着眉提议道,但范无咎随即摇头,紧紧抓住他的衣袖。

 

这难得的安逸,他还想再多留一会。

 

“别走,可以吗?”

 

范无咎几乎是恳求道。那人看来有点困惑,但还是点头。

 

范无咎终于松一口气,靠在对方的肩膀,却发现自己靠的是一团空气。

 

他用力眨了眨眼,发现自己抓住的再也不是那白色的布料,而是一张满是皱褶的白纸,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,是范无咎自己的字,是这世的他唯一的武器。

 

后来,鲜黄的花海被大雨冲刷后变为灰色,孤独的白色身影站在灰色之中。

 

白色渐渐融入了灰色,然后又化为绝望的漆黑。

 

——按照记忆里的顺序,应该轮到...

 

范无咎放弃挣扎地睁眼,果然,映入眼帘的是一家传统中式茶馆。

 

“你只需要答我,做,还是不做?”

 

旗袍美人一边把玩着折扇,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
 

——你怎么不直接问,是我死还是他死呢?

 

“我做。”

 

范无咎在她问完的瞬间应道。

 

他从房间出来,看见一直在门外等他的某人,但这次范无咎没有尝试抓住他,连个眼神都不敢对上。

 

然后,他独自倒卧在没人注意的小巷,陷进心脏的子弹,到底是真的来自敌人,还是来自自己曾经效忠的人,范无咎已经不想理会了。

 

他眯着双眼,看见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向他跑来。

 

又是一场雨,把血和恨冲洗得一干二净。

 

模糊的画面开始重组,这次,范无咎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街道。

 

夜晚的街道几乎没人,只有偶尔的几辆汽车驶过。

 

他撑着伞,走在安静的回家小路上。

 

范无咎身旁的,还是那人。

 

“对不起,这次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了。”

 

那人突然停下脚步。

 

“为什么?”

 

范无咎不解地问道,没得到回应,那人毫无预警地在他面前倒下。

 

然后范无咎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伞把,不知何时变为水果刀的刀柄。

 

——这样,他就没事了。

 

他把刀尖指向自己的喉咙。

 

这次的痛楚似乎比之前几次来得真实。

 

他倒在血泊里,看着黑色的液体倒影出自己的脸,以及一只不应存在的赤色狐狸。

 

——“就算是全部重来一遍,你也还是决定这样做。”

 

范无咎卷缩在地上,痛苦地捂着脖子的伤口,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。那里什么都没有,刚才的街道景色也消失了,一切回到最初的那片让人喘不过气的黑暗。

 

——“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伟大还是自私。”

 

范无咎没有说话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 

他闭上双眼,这一次,他不打算再起来了。

 

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流走,手脚开始变得冰冷。

 

——就这样结束吧。

 

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。

 

有人悄然握住了他的手。

 

“无咎...是你吗?”

 

那人在小声唤他的名字,像是在尝试确认他的存在,可是却得不到回应。

 

“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、每次都是。”

 

自从堕入这无止境似的轮回后,范无咎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志。

 

这是他第一次,如此拼命的想活过来,想开口说话,回应这个在他旁边的人。

 

但他做不到,无论他如何竭力地扯着喉咙放声喊叫,声音也传不到过去。

 

那人也停止了唤他,只是静静把他抱住。

 

“睡吧...”

 

于是范无咎也没有再尝试呼喊,缓缓闭上眼睛,睡在这熟悉的怀抱里。

 

可是这让人安心的温暖没有维持很久。

 

范无咎听到那人受伤的声音。

 

他猛然瞪大双眼,像是从一场很长的噩梦里惊醒过来。

 

这个地狱般的无尽深渊里,终于第一次出现光。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 

深夜凌晨的医院,安静得吓人。

 

谢必安悄悄地从床上起来,摸索了一会,没找到他的轮椅,只好扶着点滴架,尝试靠着自己的双腿站起来。

 

有点抖,但目的地距离不远,没关系。

 

狐仙不肯带他去见范无咎,那就自己去。

 

至于失去视力的自己,要怎样在这么大的医院找到范无咎,谢必安本来也毫无头绪,直到有天狐仙带他出去放风时,他听到几把熟悉的声音。是范无咎队友们的声音,就在他隔壁的病房传出。

 

原来他们二人也只是一墙之隔。

 

谢必安摸索了一会,找到门的位置,根据对自己病房的认知,尝试推断隔壁这间病房的构造,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应该是病床的位置。

 

点滴架好像撞到了什么,谢必安轻微弯下腰,伸手碰了碰,果然摸到软绵的床褥。

 

枕边的百合掉在地上。

 

谢必安听到花瓣落地的声音,咬着牙蹲下,尝试把花捡回。

 

找不到了,只好扶着床边起来,结果碰到一根细小的胶管。他小心翼翼地顺着胶管摸索,最终摸到胶管尽头,是一只冰冷、瘦骨嶙峋的手。

 

是谢必安牵过无数次的手。

 

他慌忙用自己的手覆盖住,自己的手同样冰冷,但他还是用力地握住那只没有反应的手,想把自己仅有的一丝温度也传过去。

 

“无咎,是你吗?”

 

谢必安轻声问道,没得到回应,但他很肯定这就是他的弟弟、他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的爱人。

 

双腿开始乏力,谢必安坐在床边,一手握住范无咎的手,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往上探去,摸到范无咎微微起伏的胸膛,隔着病服的单薄布料,传来的微弱而有节奏的鼓动。

 

“太好了...”

 

谢必安不由得笑了,可是下一秒又皱起了眉头。

 

胸膛上的手继续往上移动,碰到凸起的锁骨,以及缠在脖子上的纱布。

 

自从两个月前醒来后,谢必安一直在做噩梦,梦的结局,都是范无咎在他面前倒下的模样,脖子的伤口一次比一次狞狰。

 

“对不起...”

 

谢必安轻轻把范无咎搂住,口中的道歉是多么无力,可是现在的他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到。

 

最后,他抚上范无咎的脸,他还戴着呼吸机,直接把他的半张脸都覆盖住,谢必安皱了皱眉,继续往上,碰到对方紧闭着的眼帘。

 

“无咎...起床咯...”

 

谢必安小声在范无咎耳边呢喃,无力地躺在范无咎身旁。

 

“再不起床就...就...我就生气了...”

 

他轻轻捏了捏范无咎没什么肉的脸颊,意料之内的得不到回应,谢必安小声轻叹,又把范无咎搂住。

 

“算了,你累了的话就睡多会吧。”

 

谢必安说着,自己也闭上了双眼,就像是两人一同进入梦乡。

 

忽然有人用力地把谢必安扯开。

 

“——你又要对小黑做什么?”

 

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后响起,谢必安认的出,是范无咎的教练。

 

“唔...”

 

谢必安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推跌在地上,扯到手腕处的点滴针,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。

 

——为什么他这个时候会来...

 

——难道现在不是大晚上吗?

 

因为看不见,白天和夜晚对谢必安来说也是一个样,他只能靠自己的生理时钟以及外面的嘈杂程度判断时间。

 

“你到底是谁?上次趁我们不在就对小黑动手,我这次才不会让你得逞!”

 

不过都没关系了,现在确认了范无咎还活着,谢必安对其他一切、无论是被过去相处过的人忘记,还是被误会为伤害范无咎的凶手,他都不在意。

 

只是,这样一摔,稍微有点痛而已。

 

谢必安尝试靠着自己的力气撑起身子,但在起来之前,被教练一声惊呼吓得再次倒下去。

 

“小黑?!”

 

——该不会...刚才不小心弄伤无咎了吧?

 

谢必安屏着呼吸,整个人僵住,忽然觉得眼盲的自己很无用,明明范无咎就在他身旁,却只能靠着别人的声音猜想他的情况。

 

“医生!有人吗?”

 

他听到教练着急的声音喊道,然后一阵急速的脚步声,似乎是跑出去找人了。

 

—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

 

强烈的不安感向谢必安袭来。

 

他竭力在地上爬动回到床边,无助地摸索着,最终找到那只冰冷的手,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力握住。

 

“无咎?你怎么了?你怎么了?你别...”

 

只感觉到那只手回握了一下。力度极轻,却明确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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